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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5章 就算砍伤手脚
 鬼先生的童年,可说是在刻苦锻炼这些杂伎之中度过,耗费的心神丝毫不逊于练武。“别人一辈子能精通一两样技艺就不错了,但你不同。”

 那人轻点他的额角,指尖的触感凉滑,带着沁人的异香。“你是天狐,聪明绝顶,凡人诸艺,一学即。从今天开始,你要拜百师、习百艺,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得他们的真传,才能成为人上之人。”

 那人说得半点也没错。加入“姑”之后,他所涉猎的百艺对组织计划的贡献,甚至大过了出类拔萃的武功,由此成为古木鸢的左右手,甚至一肩挑起三乘论法大会的设计布置。

 这本该是场从容华丽的胜利,为他的过人才具妆点增,进一步赢得古木鸢的信任,授以制造号刀令、乃至刀尸的重大秘密…如今这一切已成为泡影。愤怒几乎使他从虚空中离,老于冥思观想的学问僧赶紧收摄心神,一个字、一个字判读着疤面少年的嘴歙动。

 “民…典卫,俱…受……”分析语不是件容易的事,但罗烨向慕容柔报告的内容主要是四句韵文,不过十六字而已,其余皆是解释这十六个字的口语罢了,读起来格外得心应手。鬼先生越读越是心惊:““民典卫,俱受。慎防台里,无声笛颂。”

 这是…这指的确实是号刀令!”提点慕容柔的人,不可能与驱使民暴动者一路。这么说来,此刻场中除了“姑”、以号刀令破坏姑计划的一方,还有同样知道号刀令存在的第三路人马!

 一直以来蹑行于人所不知的黑暗中、总是以假面示人的阴谋家,初次涌起一丝惶惑不安,仿佛突然被揪到阳光下,赤的毫无遮掩。

 原本算计的一切原来都在他人的算计之中,再不复黑衣暗行的隐蔽与安全。◇◇◇横疏影望着手绢上十六枚娟秀的蝇头小楷,仿佛字上附着什么奇异的法力。

 她不过是照着蚕娘的吩咐走出向金乌帐,将写了字的那面拎在前,就这么走到檐下而已,外头一下子风云变换,镇东将军的利箭倏忽掉了个头,对准两侧高台上的达官显要。

 由慕容柔所在的五层高台向下望,应该瞧不见自己的面孔,凤台飞角所形成的檐恰恰投在横疏影的面上,提供了最妥适的掩护。

 区区十六字,究竟是如何取信于一向多疑且自负的镇东将军?抬眸眺去,连横疏影自己,都快看不清将军的五官轮廓了,料想同样不谙武艺的慕容柔亦若是。

 慕容的读心异术人尽皆知,可没听说过他生了双鹰隼般的千里眼…这么说来,定然是他座畔的那名疤面弓手。

 蚕娘前辈的留书,是专写给那个少年武官看的!横疏影知东海各门各派的掌故,执敬司人手一卷的《东海名人录》,还是她宵旰焦劳之余,利用零碎时间编纂而成,近三十年来东海武林的沿革变迁等,书中都做了扼要说明。

 那少年武弁罗烨的眼力非比寻常,她心念一动,登时想起一门奇功来,转头道:“我明白了!那少年练有翼爪无敌门的“千里秋毫爪”,方能在这么远的距离,看清绢上之字。

 适才他箭民,技艺了得,前辈定是从中看出了端倪,才有如许设计。”蚕娘笑道:“跟聪明人在一起,就是这么舒畅,做什么、说什么,都不用多费气力。”

 横疏影听她直承不讳,旋又生出更大的疑问:“翼爪无敌门已然没落,昔年盘据东海道西半部的偌大势力,多半为赤炼堂所并。

 如今执掌门户的易门主得青锋照邵家主出面斡旋,勉强保住一榻之地…这少年若是他的亲传,岂能在慕容柔手下当差?”娇小如瓷胎人偶的银发丽人抿嘴微笑,眸里掠过一抹促狭似的黠光。

 “易驯愁的外号叫什么?”“丹棘崔嵬。”横疏影一怔,本能回答。“据说是取自“苍鹰搏攫,丹棘崔嵬”的古诗诗意,因此易掌门又有“苍鹰”之称。”蚕娘冷笑。

 “如此风雅的浑名,定是读诗书的邵家主所赐了,易驯愁那个没出息的窝囊小子有没感激涕零地收下?你若问易门主会不会使“千里秋毫爪”,那是他找个地钻进去啦。

 唉,白鹰、黑鹰俱逝,翼爪无敌门岂堪“无敌”二字?如之奈何!”横疏影读诗书,自知“苍鹰搏攫,丹棘崔嵬”之后,接的是“豪圣凋枯,王风伤哀”二句,对比翼爪无敌门今昔变化。

 的确讽刺得紧。转念又想:“这罗姓少年的武功如非得自易驯愁,那也只能是…是了,以蚕娘前辈阅历之广,昔日与白鹰有旧,也非奇事。”

 蓦地檐外风动,手绢翻扬,赫然发现在滚边内另有一行更小的字,相连如墨线一般,适才竟未发现。还待看清,字迹却像被风吹散了似的,渲成灰乌一片,显是蚕娘落笔之际以内功动了什么手脚,令墨字凝于绢上。

 待附于其上的内息散去,纟间的墨汁晕开,徒留乌渍,连先头十六字亦不复辨认。“这手“隔物留劲”的功夫,将来有机会我再教你。”

 蚕娘对她眨眨眼睛,就着软榻踮起脚尖,拨开帐前的藕纱远眺,喃喃道:“都放下手了…口鼻不能凑近号刀令,我看你拿什么吹!丫头,外头那些个暴民都平静下来了罢?你的心肝宝贝耿小子呢?”

 横疏影眺望片刻,回过一张苍白雪靥。“…一样。”她强抑着发颤的语声,却不遍体生寒,双臂环抱着绵软硕大的酥,咬牙轻道:“还是一样,前辈。他们…他们还是一样。”

 身畔一凉,飘散的柔软银丝拂过鼻尖颊畔,蚕娘攀着栏杆踮起脚尖,玉雪般晶莹可爱的足踏在乌檀地板上,极度的白与极度的黑分外眩人。

 蚕娘明眸一扫,小脸越看越沉。果然耿照也好、民也罢,通通依然故我,疯狂的眼神与姿态全无恢复意识的征兆。巡检营奉慕容柔号令,将箭镞转向两侧高台,凤台前的拉锯顿时失去最有力的翼护。

 部分民杀红了眼,舍生忘死地攀爬着雕栏,金吾卫士斩到刀上裹了层厚重的浆腻,腕臂酸软,依旧无法阻止发狂的暴徒。

 要不多时,底阶便即失守,卫士们退进内堂,苦苦抵挡蜂拥而入的暴民,不让越过高槛。打仗与比武不同,没有“点到为止”一说。

 而这批暴民却比战场上的敌人更加难,就算砍伤手脚,也无法阻止他们继续前进,不断有金吾卫士被自己刚刚放倒的敌人揪住革带、掀翻在地,在敌人淌出的鲜血之上滑跤。

 然后又添入自己的…受伤的金吾卫很快失去战力,但民除非死透,竟不能稍阻他们攀抓撕咬。说是活人,更像是一群活生生的行尸。

 “他妈的!这是什么妖怪…我靠!把他们的头砍下来!”任逐的怒吼不住自楼梯口传来,伴随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,战况紧急不言可喻。横疏影面色煞白,仿佛又回到了儿时曾见过的修罗场,记忆如有千钧之重,紧紧着她不肯放手。

 腿软的少妇试图攀住雕栏,可惜徒劳无功。她软绵绵地倚着栏杆画壁,鼓在壁上,酥软的就像醒的面团般被挤变形,大把大把地溢至侧,挤出一抹浑圆的廓来。(不好!)蚕娘偷听过她与耿照的闺房密话,蓦地想起她有这块心病,偏在这个节骨眼犯上了,伸出小手在她背心按抚几下,淳厚的内息透入横疏影体内,美的少妇“嘤”的一声回过神,眼神却非预期的惶惑惊恐,反透出一丝凝然。

 “只有…只有一个地方还未查过。”横疏影低声道。蚕娘心思如电,几乎在她出口的瞬间便想到同一处。--凤台!操纵着那把该死的号刀令的阴谋家,就在这座楼子里!她早该想到的。安置在向金乌帐里的那些动物,何以反应如此烈,接二连三七孔血,甚至瞠目暴毙? m.hUg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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