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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6章 难以遏抑
 “你是她姥姥,岂不知明栈雪说谎成?小人出手狠毒,天冶放,伤天害理之事做得多了,这等信口雌黄的无聊话语,夫人切莫当真。”

 蚳夫人微微一怔,才省起他口中的“明栈雪”,原来是记忆里那个白衫白裙、明不可方物的小女孩。那是她闯江湖之后,自己取的名字罢?印象中蚳夫人从没喜欢过她。

 她这辈子看过太多、太多血淋淋的例子了,女人太美,只会替自己和别人带来灾祸,便是十几岁的小女娃也不例外。

 她暗自叹了口气,决定在此时此刻稍稍纵容一下自己,做一点任的事。--天罗香的女子纵使十恶不赦,也只有我等天罗香之人能够针砭处罚!这事,死也轮不到外人口,尤其是自诩“正道”的臭男人!“我也不想当真。”

 蚳夫人低道:“你把背上的木匣留下,全身得赤条条的,证明你身上没有《天罗经》,之后要走要留,任君自便。”“也好。”

 岳宸风口含黑丸,深了几口冰凉干冷的夜息,确定全身真气运转如意,五感尽复聪明,活动活动指节,狞笑道:“我一直想试试,失了“七玄界第一武典”的天罗香,武功究竟还剩几成!”

 ◇◇◇也不知过了多久,耿照全身血脉一通,四肢终于恢复自由。他跃下神坛,伸展酸麻的肌关节,忙不迭地拍去头脸沾上的蛛网灰尘。

 不久前,岳宸风才凭着一双掌杀出破庙,中庭内遍地都是被他一掌震死的蛛门女郎,蚳夫人率领剩余的手下追了出去。

 原本一团混战的烈战场,如今只余冷风习习,说不尽的凄冷寥落。耿照弯揭开一具女尸的面巾,虽瞠目吐舌、死状凄惨,但扭曲苍白的五官依稀辨得出主人芳华正茂,也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纪。

 他本想将尸首就地收埋,又唯恐岳宸风去而复返,连挪动尸首排列在一处亦不可得,心中为诸女暗诵佛号,忽然膝弯发软,一阵地转天旋,蓦地想起:“是…是那个什么“五研心散”的毒!”

 扶着古井边缘想稳住身形,手掌却在井里的青苔上一滑,整个人头上脚下跌了进去。噗通一声,冰寒刺骨的井水涌入口鼻,耿照双手攀,好不容易抓住了嶙峋错落的井壁砌砖,仰头冒出水面,一边呛咳,一边贪婪地着新鲜空气,好不容易把肺中的积水呕出。

 这井昔日是庙中修道人所用,破庙占地不小,想来极盛时要养不少徒众,井虽挖得不深,井栏却做得宽大。若非如此,以耿照倒栽葱似的扑跌入井,光是狭窄的井壁便能撞得他头破血,枉自送了性命。

 他攀着井壁,支撑身体不往下沉,双眼渐渐习惯黑暗。透过头顶照落的一点月光,赫见水面上浮着一大把、一大把的黑发,左、右、对面的井壁处各都搁着一具女尸,耿照想起适才明栈雪穿出院墙时,顺手杀害数名天罗香弟子,其中坠入井中的有…两人。他忍不住全身发冷。左手边和右手边的女尸面部朝下,井水的浮力支撑她们的头颅和身体,要不了多久,当水灌了肺部之后,尸体便会逐渐下沉。

 直到腐烂至某个程度才又再度漂浮起来。只有在正对面的第三名“女尸”,口以上还浮在水面。就和他一样。

 他勉力打醒精神,试图从幽暗中分离出“女尸”的轮廓,只可惜冰冷的井水无法冲淡毒素,五妍心散的毒正透过血行遍他身体各个角落。

 耿照顿觉口有股说不出的闷痛,尽管井水冷彻心脾,他却似乎能清楚感觉到心脏掐挤、扩张,又掐挤、再扩张的动作,挟带着鼓动似的隐隐闷痛…“五妍心散其实并不是毒,而是一种蛊。”

 “蛊…蛊?”耿照摇了摇沉重的脑袋,才发现是“女尸”在对他说话。“像粉一样的鳞蛊被入体内之后,便会顺着血到心脏--人身上最温暖的地方--开始准备孵化。麻痹五感知觉的,便是在孵化的过程中,由剥落的鳞粉中所散逸的毒素。

 “所以在第一阶段,你只觉得耳目不灵,略感头昏,因为鳞粉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毒物,找个好点的大夫抓一帖温补祛的药,睡一觉起来你就会觉得好多了。“真正的毒,是等蛊孵化之后,无数蚁卵大小的丝虫钻入心脏的一瞬间,那才叫做“毒”

 你知不知道身中五妍心散的人,要过很久很久才会死。便是死了,寄生在心室的丝虫依然活得好好的,剖开腔子挖将出来,还能见着一颗千疮百孔、又却五彩斑斓的心,上头如有万蚁钻动…”

 耿照一阵恶寒,口益加烦闷,胡乱打水:“别…别再说了!”肩臂一软,差点又滑入冰冷的井水中灭顶。“女尸”拉起右手边同伴的发,扯去面巾,从扭曲大开的黝黑嘴里掏出一枚物事,掷了过去。

 虽然中毒,但耿照的身手反应仍是远胜常人,无须眼观辨位,随手一攫,便将东西抄在手里,却是枚冷硬浑圆、弹丸也似的小核。“含在嘴巴里。”“什…什么?”“女尸”道:“这是五妍心散的解药。

 含在嘴里,药气从舌下咽喉透入体内,蛊虫最讨厌这药的气味,不用你伤脑筋,它们巴不得立刻逃出你的身体。蛊虫一离血,一刻之间便会死亡。”

 恍惚间,耿照想起岳宸风抢夺的那枚解药,依稀便是这等模样,便在井水里随意掏洗几下,一把送入口中。黑丸和津,顿时一股浓烈药气冲上脑门,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耿照精神大振,烦恶倏减,忽然想起曾在哪里听过“女尸”的语声口吻,不觉愕然:“原来是你,明栈雪!”

 ***明栈雪以藏在指间的裁丝匕划开丝网,破窗而出,一路施展轻功掠出外墙镂窗的同时,还杀死了八名蚳夫人麾下的彩衣女郎!其中两具尸首便坠在这水井之中,怎还能…耿照搜寻着记忆,蓦地灵光一闪,忽然明白了她所使的障眼手法。

 “你是在想,”幽深如苍艾綦染般的对墙底,又响起那把温婉动听的喉音:““她不是已穿墙逃出去了么?怎还能出现在井底?”

 我猜的,是也不是?”五妍心丹的蛊毒解去后,耿照的知觉逐渐恢复往常的灵敏,只觉明栈雪说话中气不足,咬字也不如先前清晰利落,显然口中也含了枚解毒黑丸。

 齿间不住轻轻磕碰,似是难耐井水冰寒,心想:“她到底是受了重伤,也难为她能躲在这水底如此之久。”

 略整理一下思绪,摇头道:“你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躲在这里。将这两位姑娘掷下水井时,你也跟着跳了下来,故意在井畔留下一尸,只是为了掩人耳目。”

 明栈雪“嗤”的一声,声音听来饶富兴致:“我若早已落井,是谁在外墙杀人?从井栏到外墙窗下足有五丈之遥,我可没有隔山打牛的本事。”

 耿照一听她如是说,心中再无怀疑,沉声道:“因为你在井边杀的不是三人,而是四个人。你将第四人当作暗器,对准镂窗用力掷出。蚳夫人吩咐手下严密把守,外窗底下定然埋伏有人,而且不只一位。

 “窗底两人听得风声,以为是你,起身要拦,恰恰被尸身撞得头破血,当场毙命。黑夜里照明有限,其时破庙中又正打得烈,蚳夫人的手下一见外墙窗破、窗下三尸横陈,任谁都会以为是你杀人之后逃逸无踪,岂不料你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古井一步,一切只是障眼法而已。”

 对墙的明栈雪沉默片刻,忽然咯咯轻笑起来,笑得水影微晃、月映碎摇,不多时又剧咳起来,空的咳嗽声回在井中,连耿照都听得出她中积郁颇深,呛咳直如呕血,偏又气力不继,难以遏抑,忍不住提醒:“你受伤不轻,何必这般发笑?” M.huG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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